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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攝影日期:2012-10-22

  • 光圈、快門:ƒ/14.0 6s

  • 相機、鏡頭:Nikon D90+Tokina 12-24

拍完峽谷曙光後,因為沒其它特別想去的地方,所以我扛著三腳架慢慢的晃。飄動的雲早已佔領了整座峽谷,當我走出峭壁的陰影時,晨光穿透雲層落下,原本在陰暗角落看不見的微粒塵埃像是被雞毛撢子拂起似的,四處飛揚。我壓低帽緣,另外找到一個陰影處,拍下了這張我覺得很夢幻的照片。

幾天後的夜裡,我整理著照片。再看到這張照片時,我竟然感受不到當天在溪裡的那種開心,好像當時的某部份記憶被遺忘在山裡,又像是夢裡醒來,而夢境已碎成了零亂的記憶。這種感覺很糟糕,我嘆了一口氣,關掉電腦,照片也不想整理了...

之後,又過了幾年,我在寫這篇的時候,剛好人在圖書館裡,無意間,我看到了一本書《 聖境預言書》它說:「生命中的某些時刻,讓我們感到和以往有所不同...當它結束時,我們又會回到單調平板的生活,感到不滿足,感到惶惑不安。」我停留在這行文字上,心裡蹦出一種焦慮與不安的感覺。

到底我的焦慮與不安從何而來?

我想,我的不安,應該是我對自己的狂熱感到困惑,而我的焦慮則是來自於我害怕這段拍溪的歷程只是不切實際的黃粱夢,是虛擲的歲月。而我更害怕的是如果拍溪這件事無法成為我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決定,那肯定會是最愚蠢、最失敗的一件事了。我很清楚將來的那個自己會如何看待這一件事,「看吧,你又失敗了。」他會跟著陌生人一樣的指責我,奚落我的愚蠢。那時我一定會懊悔不已。

我思考著書中的那句話,回過頭問站在陰暗面的那個自己-他確實是我,是過去拍溪的那個我:「把一條溪拍完,這是多麼瘋狂的一件事啊,你當時曾認真想過這件事的後果嗎?還是根本沒有?」

過了很久,他說了一句話,他說:「如果時光倒轉,讓你再回到遇見我之前,也就是玩攝影之前,而當時的那個你也瘋狂的迷上了另一項興趣,你現在是不是也會問他同樣的問題?而年老之後的那個你是不是也會對自己曾經狂熱過的事有悔恨?」

一時之間,我啞口無言,無話可說。這段對話讓我感覺到自己所熱愛的事好像輕如鴻毛,不值一談。拍溪的確很瘋狂,但如果當時我所熱愛的事必須滿足另一個我-也就是未來的那個我,設法去實現那個還要很久很久才會遇到的自己的渴望,這樣會比較不瘋狂嗎?而且我真的知道那個總是焦慮著的自己-未來的那個自己會怎麼想嗎?

溪,我已經拍完很久很久了,但我不曾停止思考它真正的意義是什麼?

世上萬物在冥冥之中都存在著某種聯繫,這種聯繫不受時間的約束,那麼不同時空的自己呢?是否也有這種聯繫呢?作家簡媜說:「用文字搓一條繩索,有一天,牽病榻上的自己渡河。」年輕的時候,我牽著自己走過一條溪,到了中年,年輕的我早已上岸,現在我們需要做的事是坐在溪邊重新看待拍溪這件事...

我說:「你做了你想做的事,而且做得很好,我不會讓你心裡的不安被困在照片的另一面,我會留下一個故事,故事裡的文字足以讓我們將來都不會有遺憾。」

文字不只是文字,它是我對攝影的思考,更是我對生命的解釋。雖然寫攝影集是件很痛苦、很燒腦、很耗費時間的事,但我還是覺得這個攝影集有其非完成不可的理由。我一定要試著讓溪流攝影這件事成為我人生裡的一個重要意義。我很希望在不會太遙遠的未來,自己可以跨出夢的另一端,看到這個攝影夢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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